我叫陳志龍,今年46歲。
我是一個建築工人,在工地上的車間裡幹活,有的人會納悶,工地又不是工廠,怎麼還有車間?
干過建築的人都知道,大樓蓋起來以後,安裝公司就得跟上了,我的工作是在安裝公司里砸鐵皮,做新風系統的通風管道。
車間噪音特別大,到處都是砸鐵皮的聲音,天長日久生活在這樣的環境里,我的耳朵開始耳鳴,整天嗡嗡的。
今年夏天特別熱,車間溫度高達三十八九度,我天天大汗淋漓,就像從水裡撈出來一樣,脖子裡和腋下都起了痱子,被汗水一浸鑽心痛。

我天天出大力幹活,可是工資也就是四五千塊錢,拿回家的錢少,妻子的臉色就不好看,嫌我沒有本事掙不了大錢。
生氣歸生氣,咱也得體諒老婆,一分錢難倒英雄好漢,過日子柴米油鹽 ,睜開眼就得花錢,妻子脾氣不好,我一直將就著她。
我們家住在市裡,按說我這樣的條件,不應該在繁華的城市生活,壓力太大了,以前,我們住在縣城, 但是當妻子看到小舅子在市裡做小生意,她也動了心,非要把家搬到市裡。
2013年的時候,我們把縣城的房子賣了當首付,來市裡貸款買了一套房子,俗話說搬家三年窮,這句話真的是大實話,搬家以後好多家具和電器都不能用了,只能再買新的,不得花錢啊?
妻子的口頭禪就是人往高處走,水往低處流,可是來到了市裡生活,我一直難以適應,我就是個打工的,在這裡車多人多,有什麼好的?
在市裡,醫療教育資源確實好,但是,對我這種底層老百姓來說,也幾乎沒有感受到,兩個兒子成績一般,這種情況在哪裡上學都差不多。
只有身體實在撐不住了,我才去買點藥,很少去醫院。
我們雙方父母都是農村的,我們家姐弟三個,我兩個姐姐都考學出來了,都在體制內上班,工作不錯,收入穩定,她們對我家一直或多或少地幫助,很有一家人的熱乎味兒。
妻子兄弟姊妹五個,岳母已經去世,岳父身體倒是很健康,但是他整天跟著賣保健品的到處里跑,開始人家給他三斤二斤的雞蛋,給他個小筐小盆的,後來就忽悠他買保健品,為此兒女都對他有意見,平時很少過去看他。
我們離得比較遠,但是,我們最孝順,隔個七八天,我們就回來一趟,給岳父送點吃的,妻子還得管著岳父的零花錢,對此我沒有怨言,就得好好孝順老的。
我一個小舅子也住在市裡,他在大學城裡租了攤位賣麻辣燙,本來生意不錯,但是他怕出力,三天打魚,兩天曬網的,勉強掙出來租金。

我另外幾個姨子和舅子都住在農村。
雖然我們家裡經濟很緊張,可是,住在農村的舅子姨子總覺得我們家住在市裡,條件比他們好多了。
這些農村的親戚覺得我們在市裡肯定是有錢人,要不能在市裡住得了嗎?別忘了在市裡的消費水平比在縣城高多了。
他們來市裡的時候,得在我家住上好幾天,我們得請他們去飯店吃飯。
即使在家裡吃飯,也得雞鴨魚肉擺滿一大桌子,臨走的時候,妻子把她買的化妝品、孩子的牛奶都給他們帶上。有時還得去農貿市場裡給他們買上熟食、水果。
那年,我大姨子家的兒子蓋房子,到刷牆的時候說是沒錢了,從我們家拿走了一萬塊錢。
這些年只還了8000,另外那2000也就不了了之,我們也不好意思問。
我妻子在小區對面的農貿市場裡幫人賣熟食,就是頭晌那一陣忙,有一些飯店裡去拿貨,下午就沒活了,在家裡閒著,一個月掙2千。

每到周末的時候,我們家就特別熱鬧了。我兩個孩子都在家裡,我小舅子家賣麻辣燙也比較忙,就把他兒子送到了我們家裡。
三個孩子一台戲,有的蹦沙發,有的還爬到了茶几上,玩具扔的到處都是,家裡就像戰場一樣。
下午我下了班的時候,本來我累得精疲力盡,就想躺下歇會兒,可是看著滿屋子裡亂七八糟的,都沒地方落腳了,我得打掃半天衛生。
我這個人很顧家,不管工資發多發少,我都拿回來如數交給妻子,再花的時候從她手裡要。
而妻子花起錢來就沒數,不到月頭工資就沒了。
妻子愛買化妝品,從網上買,從代購那裡買,有時買了扔在洗手台上也不用,我看著就心疼。
比如買西瓜的時候,現在普通的西瓜也就是一塊五一斤,而那種稍微小的圓圓的西瓜,口味甘甜,得賣到三塊八一斤。
我覺得咱是普通人,家裡也沒有錢,吃個一塊多錢一斤的西瓜就不錯了。可是妻子卻說口感不好,得吃那三塊八一斤的。
一個西瓜就得四五十塊錢,太讓人心疼了,即使買一半也得20多塊錢呢。

妻子買起東西來一點也不心疼。我得砸多少鐵皮才能掙一個西瓜呀。
今年春天,我大舅子家鬧離婚 ,家長里短的到底是因為什麼咱也不清楚。
剛開始說是兩口子感情不和,經常吵架,後來又聽說是嫂子嫌大舅哥掙了錢不往家裡拿。
其實我知道大舅哥也不容易,他曾經得過腦梗,年紀輕輕的恢復得還行,但是也幹不了重活,就在一個門衛上看大門,一個月才掙1800塊錢。
他除了自己買藥,還能交給家裡多少錢啊?
由於家裡經常吵架,大舅哥說兒子在家裡影響成長,一放了暑假,就讓他兒子來到了我們家裡。
這個侄子上高二,個子長得特別高,快一米八了,是一個大小伙子了。
家裡突然添上了一個這麼大的孩子,我真不適應。
侄子來了以後,沒地方睡覺,本來我們家三個臥室,妻子和小兒子睡主臥,大兒子在次臥,我在書房裡。
侄子來了以後,不用說肯定得住我的房間,我只得把房間讓給了侄子。
晚上的時候,我下班回來就打地鋪,把我小兒子玩的泡沫積木鋪在地板上,我就那樣睡。
偶爾睡一次地鋪還行,天天這樣睡,再加上我白天幹活太累了,一晚上根本歇不過來。
早晨起來,睡得腰酸背痛。我腰又不好,畢竟地上涼,雖然天氣熱,可是腰底下是冰涼的。

我大兒子很懂事,他心疼我,他說我干一天活太累了,回家還得打地鋪,太不公平了,要讓我去他的房間裡睡,他睡地鋪。
我哪能捨得讓孩子睡地鋪呀,我說兒子沒事,爸爸能堅持,你放心就是。
這孩子心思細膩,他說:「爸,你晚上睡覺我都聽到你嘴裡哎呀哎呀的,我知道你是累的。你看你胳膊上都貼滿了膏藥,這得多痛啊,晚上你再回家睡地鋪,受得了嗎?」
侄子下樓不在家的時候,兒子就和妻子說:「媽,你讓我表哥走吧,他來咱家已經住了十好幾天了,我爸幹活很累,你讓我爸天天睡地鋪,這樣合適嗎?」
可是妻子卻說:「你是小孩子,你懂個啥呀?你表哥是咱的親戚,你大舅平時對咱也不錯,她每次來咱家的時候,給咱捎花生捎煎餅,你都忘了嗎?讓你表哥來過個暑假還不行嗎?」